談出生

2020-12-30

在有記憶的生命中，家跟理髮店是劃上等號的。祖父一手理髮好功夫傳承給父親。母親因在祖父門下當學徒，20歲前後就嫁入王家。原先在台南東山偏僻村落開業，生活不易。小倆口搬到台南市當理髮師傅，幾年後頂下了店自行當老闆，也接下祖父一起居住。招募了幾位師傅，生意算穩定。店裡人流來去，但我大都怯生生躲在一旁，不習慣吵雜。對於數字與營收，從來也不是我關注的焦點。

侷促的店面被幾張理髮椅跟洗頭席占滿，一家七口跟師傅們10多人擠在二樓低矮木造房生活。陡峭又狹小的木梯，數不清幾次跌落梯下。小時候常被叫大頭，頭部經常是消腫膏藥痕跡，也是顧客及街坊鄰居取笑的話題。一樓理髮店是我寫功課、吃飯、生活的唯一場域。那時最期待的是初一、十五店休，才有機會跟家人好好吃頓飯及出遊。

小三那年為了增加收入，母親白天持續擔任師傅外，晚上做起麵攤生意。我跟姐姐放學就得到麵攤幫忙。外場招呼的生意我做不來，包餛飩跟水餃就是我主要任務。我會將餛飩及水餃一盤一盤排列整齊，顧客常常誇讚外型佳，口味也到地，還曾夢想長大後開家餃子館來當志業。因為有兩份家庭收入，國中畢業，家中才買了現居三樓透天厝，生意轉為小規模的家庭理髮，那一年我才有了獨立的生活空間。

嚴格說來，大學以前，功課都算普通。高中考上第二志願，大學念私立學校。大四因決心轉換科系，認真準備研究所，幸運地才以榜首考上了國立大學，兩年獎學金跟免學雜費才開始正式經濟獨立。

父親一直遺憾家中沒錢供應唸書，國中畢業只能當學徒。常聽他提國小功課比他差的同學現在可是大學教授等等的話。我想，他專注在頂上功夫近60年，最遺憾的是沒機會轉換跑道。所以45歲那年，當我決定創業時，我不曾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絲的否定，我猜這是他的心願投射吧！

創業這幾年，在家人面前我總是報喜不報憂，縱使事業碰到困難或低潮時，依然笑臉以對。從事發酵乳行業這些年，兩老是臨床最佳證言。從早期經理人的品牌到現在馬修嚴選，父母親一定全力擁護。母親年過80，但健步如飛、氣色紅潤。個性開朗好動的她，創業早期還會到工作室幫忙處理鮮果及製作果漿。我總是在想，若當年麵攤時代，我有現在的商業敏感度，應該可以讓家裡更早脫離租賃的日子。